有一个时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有一个时代,打破血泪吟歌酿风月。
它是腥甜的,如镜花水月,一边抗拒一边痴迷。它造就了无数英雄和不尽的谈资。太平盛世的时候,人们回避它,只当它不曾来过;纷扬乱世的时候,人们效仿它,奉为圭臬,一扫旧派。南北朝就是这么一个被双标的存在。
短短的时期内,天下各地,豪杰并起,贪婪肆意地吞噬每一块完整的土地,划归己有。从北方的鲜卑慕容,到北魏拓跋,从北齐高欢,到北周宇文,从权臣温恒,到外戚杨坚,哪一个不是心有戚戚,又跃跃欲试,意欲在这名利场里走一轮。
这些人的发家史里,固然有勤学苦练,励精图治的一面,但是更多的是被践踏在脚下的爱和尊严。南北朝这里没有真情,杀伐决断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为了权势名利,他们抛去了自己身上残留的一点点人性。
这里,有父不爱子,质子而回的;有子不孝父,弑君继位的;有兄不念弟的,圈禁暗杀的;有弟不顾兄,逼迫暗毁的;有君不治臣,傀儡操纵的;有臣不服君,立威僭越的。
为了霸业,他们什么都可以拿来牺牲。表面上看起来的君臣一心,实际上包藏祸心,郑重其事的承诺也转头化为齑粉,三家家臣又如何?只要有朝一日鱼跃龙门,再不耻的投降也可以被描绘为忍辱负重。他们简直深谙历史的规则和人性的弱点,成王败寇和拜高踩低。没有谁会对着高位的人指指点点,说他们背信弃义。
人仅有的一点点真情实感在那个时代都被撕碎,权利粉饰它,强权侵蚀它,暴力践踏它,欺骗蒙蔽它。南北朝的世界战火纷飞,容得下最大的战火,容不下最小的真情;能树立起层层的堡垒,不能保护一颗柔软的心。
也曾惊羡那些人物的传奇,在硝烟弥漫的烽火台,点燃一缕孤绝的狼烟,奔向荒芜的战场和坟冢,或身死以谢后人,或摇旗振奋写华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非也,非也。南北朝的英雄和枭雄都是兵马闯天下,枯骨埋乾坤,不去勾连红粉胭脂,不去沾染良辰姻缘,堵上一身的虚妄无情浸淫在黄沙兵戈。
丹青史书墨笔一挥,落下星光,传奇闪耀,引后人遐想。但字里行间,数不尽的深闺梦里人,流不完将军战士红颜泪,喊不出的寸寸相思生活苦。一骑铁蹄,踏平疆土,长安不再唤长安,委地冤魂何人收?风流人物占据了历史的大画布,平凡的芸芸众生又如何自处?
原来过去的羡慕其实只是年少不知愁的热血冲动,那时还没有意识到生活给的巴掌和窘迫,还没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肠,毫不知晓对于普通人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平安终老,执手一生。那些遥远,飘渺的壮举和传奇,像是一弯如水清梦,像是一股空灵的气泡,脱离实际的美好,难以在这滚滚红尘里站的住脚。
再惊鸿一瞥,也难抵幻梦重重。梦里的东西再美,也要有醒来直视的清醒和理智—看得到梦里星辰云下尘埃,看得到梦外披挂一身的风尘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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