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 唱彻《阳关》泪未干
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馀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
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注释
①此词作期同上。
②彻:完。阳关:指王维的《渭城曲》,因其有“劝君更饮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句,并经乐工衍为三叠,亦称《阳关三迭》,专供送别时歌唱。功名馀事:以功名为次要的事。加餐:多吃饭,注重健康。《古诗》:“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③“浮天”两句写送友远去之景:岸树随着江水伸向远方,远山却被浓云遮去一半。浮天水:浮动着天光的江水。带雨云:挟带雨水的云彩。
④“今古”三句:自古恨有千种,岂能只是离别。按:“只应”句是反句式。“离合悲欢”并举,实是强调“离悲”的一面。
⑤“江头”两句:江头风波虽然险恶,哪有人间行路艰难。按:乐府杂曲有《行路难》,备述世路艰难,今不存。鲍照有《拟行路难十八首》,咏人世种种忧患,寄寓悲愤。
讲解
在古代诗词里用送别来进行情感上的传输,是写得最多、也最为感人的题目之一。之所以会如此,就在于离别是古人最常遭遇的生活内容之一,人们不仅易于对此兴感,而且由于诗词大家们(作者)气质和境界的不同,作品的立意和格调也会不断翻新。在辛稼轩的词里,送别大体以勖勉激励为主,风格慷慨苍凉。而在这首词中,则貌似放达,中含忧愤。在短章小令之中,不仅包含了真挚的情谊,而且包蕴了特别深沉的感慨,所以滋味醇厚,耐人咀嚼。
上阕开篇,即用《阳关曲》显示离别之意,且切合送别场面泪未干”一语,写出了辛稼轩对于友人的情重之貌。接句含意就更丰富。第一,他确是在劝勉关怀友人,要他自己保重,多吃安乐酒饭,少想建功立业那些微不足道的身外事。第二,“功名余事”语,由念念不忘西北神州、十分渴望建功立业的稼轩口中说出,显然包含着难言的苦衷,也是激愤的话语,暗寓着时政不明、不可进取的悲酸。下两句,以景写情。眺望友人将去之路,下见无边江水似在为岸树送行,仰见雨云笼盖到半山腰间。似水的情意,如山的忧郁,就在这湿漉漉、阴沉沉的风景中,显示了出来。此处妙在抒情又确定又含蓄,介乎即景生情和即事叙景的效果之间。
下片在别情的基础上,宕开一笔,而于杼情则是推进一层。先以反诘句,将别恨和今古“几千般”的幽恨做比较,说明在离恨之外,还有足以使他和朋友忧恨的内容。这就将眼界扩大到整个历史人生的角度去;再于结拍点出那比江上风波更险恶的“人间行路难”上去。旨在提醒朋友,官场险恶,政治风波更须小心防备。这是稼轩南归数十年政治遭遇的自我总结,告诚行将出仕的朋友深刻地流露出这一悲愤。究其内里,这是对南宋政坛群小误国伤人、阻挠他实现抗金大业和做正直官吏的悲愤。写得感慨深沉,含蓄拗怒,集婉转、刚健双美于一身。词在境界上,写别情而不停滞于别情,抒友情而不局限于友情。一步一折,一折一深,由别愁而写到国事堪恨,由自然风波推衍到政治风波,深刻地暗示出主战派爱国事业实现的艰难。这使全词主旨超越离情常境,而升华到很高的人生忧患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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