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春景》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
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
多情却被无情恼。
宋词分婉约派和豪放派,大多词人属于婉约词,主要代表人物有柳永、秦观、周邦彦、李清照等;少数词人属于豪放派,主要代表人物有苏轼、辛弃疾、张孝祥,张元干等。苏轼给归类入豪放派,而他也写了不少的婉约词,如这一篇词就是,还有一些婉约词读来让人哀毁断肠,如悼念他原配夫人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了解苏轼的性格和人生经历后就会知道,他是一个情感很细腻很丰富的人,并且又很有作文的天赋,所以他很能够运用恰当的词句把他的丰富细腻的情感或直接或含蓄地表达出来。从他的诗文中表现出更多的是豪放的性格,或许这只是披在外面的保护衣而已,到底他的内在本质是豪放性质更多,还是婉约性质更多,有点难说。
苏轼这首《蝶恋花·春景》是描写暮春时节伤春的婉约之作。表现了词人对春光流逝的叹息,以及自己的情感不为人知的烦恼。
上阕写暮春之景色,杏花大部分已然凋落,所剩不多半枯萎的红色杏花也即将凋尽,杏树也开始结出了嫩绿的小果。燕子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一溪绿水绕着屋舍而流,燕子沿着水面绕屋舍而飞,恐怕人也在溪边绕屋舍而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柳绵即是柳絮,柳絮纷飞是春天的特征,如今柳絮越飞越少,春天也即将尽头。春色美好,但是无法挽留,多么让人无奈和惆怅。即使残红褪却、柳絮飞尽,天涯海角、普天之下,哪里又会没有青青的芳草呢?词人的这一大反转,有点像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味。
上阕写景,下阙转而写人。一毒墙把内外分隔,墙内是佳人,墙外是行人,而此行人也是词人自身的指代。墙内传出佳人荡秋千嬉戏在欢笑声,行人却独自在墙外惆怅苦恼。墙是外在的有形的阻隔,在佳人和行人之间,还有一堵无形的墙在分隔着他们。墙内佳人的欢笑更反衬墙外行人的惆怅苦恼。
墙外的行人不知道围着屋舍绕了多久,墙内佳人的欢笑声渐渐消去。此刻,墙内的人无情地杳然离去,留下墙外的多情公子独自怅望。正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下阙对这组人物景象的刻画,表现了景中人抑郁不得排解的心绪,其实那也是词人自己的心境写照。
在这首词的背后还有一则故事。苏轼是一位大文豪,常人不太能够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他有一位小妾王朝云,很是聪慧,跟苏轼相知甚深,陪伴他走过那些贬谪的艰苦日子,不离不弃。她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常常给苏轼弹唱。她在惠州给苏轼唱这首词,当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时,声音哽咽,唱不下去。
这首词其实暗喻了苏轼“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的命运。他一生官场失意,累遭贬谪,基本上不是被贬谪流放在外地,就在在被贬谪流放的路上,而且一次比一次贬谪得更偏远。当时苏轼被贬谪到偏远的岭南,朝云跟随他来到惠州,回望故乡,此时可谓是身在天涯海角。苏轼宦海的浮沉、命运的无奈,她一一见证,所以当她唱到“天涯何处无芳草”时,深感浮生类转蓬,因此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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