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分手莫相思(诗句出处和全诗赏析)

“露凝霜重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曹雪芹红楼梦《残菊》

红楼梦里的菊花诗是红楼梦诗词的亮点,大观园的女孩子争文斗笔,留下一首首奇文,每一首都让人回味无穷。实际上这是都是曹雪芹的才笔,甚至为了这些诗,他特地营造了做诗的氛围。这个中间其实是有很多破绽的。

比如海棠社,先是八月底,探春主动邀请宝玉开社,正好贾芸送了两盆白色秋海棠来,几个大观园的诗人开了海棠社。马上宝玉请求接湘云过来。李纨作为社主,要求每月初二和十六开诗社,可以知道海棠社是在九月初二。那么湘云买了螃蟹,看菊花,菊花诗是写在九月初九重阳节,但这个中间穿插了贾母赏桂花,实际是八月十五,九月九重阳节一起写了。

实际海棠应在农历七月或者八月,桂花应在农历八月,菊花应在农历九月,这中间还有迎春穿茉莉花,花时相对混乱,只是曹雪芹诗情巧笔,带了过去,唯一的就是要安排这些曹雪芹自己的佳作,从海棠到菊花。

从大的意象来讲,白色的海棠代表着曹雪芹心中清高娇美,冰清玉洁的闺阁女子。无论这些诗分派给谁,都不脱这个底色。

而黄色的菊花代表曹雪芹自己。所以这些诗无论分派给谁,都有一种男人气。

当然每首都有警句。

但是当我看到冠名探春写的《残菊》,就笑出了声。因为这明显是曹雪芹自己的作品在红楼梦中露了破绽,也证明这一组十二首诗,既非刻意去表现每个才女的特殊才情,并非曹雪芹一时完成。至少从构思到成稿,都是时光积淀。

于是剔开探春的冠名,这首诗更有看头。

“露重霜浓渐倾欹,宴赏才过小雪时。”

菊花重阳为盛,重阳节在九月,通常九月有两大节日,寒露与霜降,而十月有两大节气,立冬与小雪。此时大观园所见是重阳节菊花,临霜正傲,让探春小姐写残菊,第一反应应该是宴赏才过重阳时,她脑洞大开在冬天的小雪时候,虽然诗人的才情会穿越时光,但是小雪节气,基本是重阳节后一个月,菊花盛在重阳,一盛而转折成尾声,至少大观园在小雪时候是很难有菊花开的。因为贵族赏菊花,明清两代多是盆景,或大观园有露天菊花,但明显不是这些贵族小姐的吟咏范畴。尤其探春小姐,她的品级和地位观,也不会对着小强一样的残破荒芜的野菊花做高大上的歌咏。

能看到的是大观园外的曹雪芹。而且大观园外的曹雪芹是有时光积累的经验的。

但这小雪时节的菊花,却写得相当有美感和味道。

蒂有余香金淡泊,枝无全叶翠离披。”

如果小雪节气给你一盆开过了的菊花,你肯定没有这种快乐。但是在另一个地方会有,就是土壤种植的一片野菊花,次第枯萎,但是是一个逐渐衰落的过程,你才会有那种残菊虽老,但是还有无数的花朵呈现出淡黄色的那种天然户外的淡泊之美。

而同时有这种美的还有叶子,离披,半焦黄半枯绿。

而曹雪芹30多岁之后隐居西山,陪伴他的恰恰不是富贵盆菊,而是如同陶渊明一样种在庭院里自然风霜的菊花,或有人工品种,但更天然。也就是他比探春更能笃定小雪节气的菊花是怎样的状态。

淡泊与离披恰恰是中年曹雪芹客观的生活状态。身世虽然坎坷,此时有家园一角,也算淡泊。

半床落月蛩声病,万里寒云雁阵迟。”

大观园里有谁家小姐的绣床是对着月光的?探春姑娘拥有最好的拔步床,锦绣重叠。大观园里谁见过万里寒云,天上大雁?不要和我说,她们会登楼看云,就算是有,这些连生活都没有展开的姑娘们,懂得什么叫万里离别?

但是曹雪芹在西山有可能。因为月亮照在床边,昆虫就在户外。西山每个山头都看得见万里云飞。他的童年在万里之外的江南。

明岁秋风知再会,暂时分手莫相思。”

这是写花谢花会再开,这是对友人的告别,我们还会相见,不用太相思就一定会重逢。

这只有曹雪芹写,而不是贾探春的笔。这些大观园的姑娘,包括林黛玉都写不好菊花诗,因为生活环境会限制阅历,年龄也是大的问题。

实际上从红楼梦哪些地方了解作者曹雪芹,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读诗,而不是沉迷在那些写生活的细节里。只有从诗的深度和力度,才能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和灵魂,从诗的密度来了解作者的阅历经历。

不管脂砚斋是谁,他有一句话,说很多场景的安排都是作者为了传诗。也就是说他看出了诗是红楼梦的灵魂和核心。

秋天盛开的花朵覆盖着积雪。冰冻的花朵覆盖着霜冻

所以那些讨论是潇湘妃子还是蘅芜佳人的诗好,其实都没有切中核心。直接的方式就是读诗,你可以读出一个另外的曹雪芹来,他率真,他寒苦,他乐观,他沮丧,他有男人的志气,他有感情的惆怅,他爽朗,他重朋友,他不是贾宝玉,他是被命运逼到风雪里的菊花,疼痛而用尽生命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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