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桥仙·夜闻杜鹃
宋 陆游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本词起首两句写眼前景,寓情于景中。茅檐、蓬窗,都是形容陋室的词语,诗人当时是不是真的身居陋室不得而知,但是如此写法,能够使读者感受到诗人那深深的孤独与失意。是夜,在昏黄的灯光下,诗人倾听江边的风雨之声绵绵不绝,这风雨使本就孤清的环境更笼罩了凄凉的色彩。
上片接下来的三句,诗人写林内的黄莺、檐下归巢的燕子总是寂寂无声,清月夜里,最常听到的就是杜宇的啼鸣。
杜宇,又名杜鹃。传说古蜀有君王称望帝,名杜宇,他禅位于贤臣后自己归隐山林,后化身为杜鹃鸟,啼叫声异常凄苦,听起来象“不如归去”,啼至嘴角流血方止。后人常常用“杜鹃啼血”来比喻心中的凄苦之情,也常常暗喻思念家乡,例如李商隐著名的诗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锦瑟》)
回到本词中,黄莺燕子多数情况下是在白天活跃鸣叫,另外,莺歌与燕舞是春天的美好和欣欣向荣的象征,而诗人彼时深深地陷入在报国无门,复国无望的失落之中,眼中所见之景即心中所感之情,自然对莺歌燕舞充耳不闻了。
下片,承接上片的意脉,诗人进一步描写,杜鹃的啼鸣声凄凄切切,钩起诗人的满腹愁情,内心深处的苦楚化作一行行清泪悄然堕下。诗人一个“催”字用得好,白天的无限隐忍,到夜间终于溃堤,而撕开这一裂口的就是一声声杜宇。
即使人在睡梦中,也会被它凄苦的声音惊醒,梦醒后,待要仔细再听那啼叫时,才发觉,啼血的杜鹃又向树林更深处飞去,只偶尔远远传来断断续续的几声,依然令人闻之断肠。
结尾两句,诗人用了一个对比。杜鹃啼声凄苦,即使身在家乡的人都不忍听闻,何况象“我”这样一个半生飘零,远离家山的游子呢?
“况半世,飘然羁旅。”短短7个字,蕴含了无以言表的凄凉苦闷。
陆游始终没有放弃“复国”的努力,但是没有人认真听取他的意见,虽然在1206年韩侂胄(tuō zhòu)出兵北阀,这使陆游欣喜异常,但很快北阀军内开始分裂,有宋将私通金国,韩侂胄也被史弥远杀害,宋廷与金国签订“嘉定和议”,复国之战彻底失败。这一消息对已是风烛残年的陆游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陆游忧愤成疾,于1209年1月与世长辞,陆游终其一生都在为“收复失地”而呼号,临终前,发出忧国忧民的最后一声悲鸣——“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示儿》)
陆游最终也没有等到“王师北定中原日”,借用辛弃疾的一句词来表达陆游的悲哀——“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1279年,苟延残喘的南宋被元所灭。诗人永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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