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宋)欧阳修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解析】①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非常幽静,但到底有多深呢?深深 ,极言其深。几许,若干,多少。②无重数:即无数重,极言其多。③玉勒雕鞍:玉饰的笼头和雕绘的马鞍。这里指华贵的车马。勒,带嚼口的马笼头。游冶处:指歌楼妓馆等游乐场所。④章台路:泛指繁华游玩之地。章台,汉代长安章台下街名,是当时歌伎集中的地方,后借以代指歌楼妓馆。⑤雨横(hèng)风狂:雨势迅猛,风力疾劲。横,凶猛。⑥乱红:落花纷飞。
内容理解:空旷幽深的庭院,不知到底有多深?只见杨柳丛丛,浓荫密蔽,晨雾濛濛,层层笼罩;深院的一道道门上,帘幕低垂,不计其数。浪游不归的丈夫,骑着笼头饰玉、宝鞍雕花的骏马,正在烟花柳巷中寻欢作乐,可她只能幽闭深闺,忍受寂苦的煎熬。她渴望知道丈夫的行踪,急切盼望他归来,便登上楼顶,凭栏极目远眺。可即使楼再高,也无法看到那簇香摇翠、软语嘤嘤、娇声嗲嗲的游乐之地啊。狂风暴雨阵阵袭来,催送着残春归去,也催送着她的芳颜消逝。夜幕降临,闺门虚掩,她想挽留住春天,但风雨无情,没有办法留住这美好的时光。无奈之际,她只好含泪询问凋零的红花,可花也无情,不但不语,还随风而起,纷纷扬扬,飞过寂然闲挂的秋千,离她远去了。
评析:这是一首闺怨词,内容并不新鲜,但却写得含蓄蕴藉,婉曲幽深,耐人寻味。
词的上阙着重写景。以问句开启,极言庭院的幽深,引出下句,作具体描绘。镜头首先推出庭院外景,画面上显现的是丛丛杨柳,浓阴密蔽,雾霭濛濛。接着,逐步推移,镜头插入庭院,对准帘幕,步步深入,过了一重又一重,不知到底过了多少重,作者干脆就说“无数重”,即无数重吧。一句“无数重”,凸现出庭院的幽深,且与“深几许”相呼应。至此,主人公仍未露形迹,可见包裹的有多么严密深厚。“玉勒雕鞍游冶处”,急宕一笔,绕开去,将视线引向她丈夫那里。趁读者目光转移之际,又折回笔来——“高楼不见章台路”。千呼万唤始出来,原来她正独处高楼,凝神遥望丈夫经常游冶出没的地方。如此欲扬先抑,做尽铺排,造足悬念,然后让人物出场,的确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下阙侧重写情。“雨横风狂三月暮”,看似景语,实则情语。风急雨骤,催送残春,也催送着她的芳颜。“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与上阙“杨柳堆烟 ,帘幕无重数”遥相对照,既有时间上的推移,也有感情上的深化。说是无法留住春光,实际就是无法留住自己的青春年华。其语也悲,其情也哀,这种自悲自伤,外人无法领会其中的痛苦!
结尾两句,寓含了女子的痴情和绝望,蕴含深厚。通读全词,上阙写景,下阙抒情,而情与景又水乳交融,浑然天成,构成了完美的意境。其实,作者营造意境,是分层刻画、递次深化的。从环境来看,由外景到内景,以深幽的居室烘托深邃的感情,以灰暗凄惨的色彩渲染孤独伤感的心情。
从时间上来看,上阙写雾霭迷蒙的早晨,下阙写狂风暴雨的黄昏,由早及晚,逐渐打开人物的心扉,层层深掘感情。从人物的心理活动来看,先是独立高楼,凝神遥望,虽然不免寂寞痛苦但仍然满怀希望,后来是无计留春住而泪眼问花,花非但不语还飞过秋千离她而去,哀伤之情失望之感涌满心头,感情加深一层。尤其是结句,更是进入妙境。其情思之绵长邈远,意境之幽静深邃,令人无限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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