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诗集,普希金经典诗选

亚历山大普希金(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俄语:Александр Сергеевич Пушкин,1799年6月6日-1837年2月10日),俄国诗人、剧作家、小说家、文学批评家和理论家、历史学家、政论家,俄国浪漫主义的杰出代表,俄国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人,是十九世纪前期文学领域中最具声望的人物之一,被尊称为“俄国诗歌的太阳”、“俄国文学之父”,现代标准俄语的创始人。主要作品有诗歌《自由颂》《致大海》《致恰达耶夫》等,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短篇小说《黑桃皇后》,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等。

普希金诗集,普希金经典诗选

致恰阿达耶夫

爱情、希望、默默的荣誉——
哄骗给我们的喜悦短暂,
少年时代的戏耍已经消逝,
如同晨雾,如同梦幻;
可是一种愿望还在胸中激荡,
我们的心焦灼不安,
我们经受着宿命势力的重压,
时刻听候着祖国的召唤。
我们忍受着期待的煎熬
切盼那神圣的自由时刻来到,
正象风华正茂的恋人
等待忠实的幽会时分。
趁胸中燃烧着自由之火,
趁心灵向往着自由之歌,
我的朋友,让我们用满腔
壮丽的激情报效祖国!
同志啊,请相信:空中会升起
一颗迷人的幸福之星,
俄罗斯会从睡梦中惊醒,
并将在专制制度的废墟上
铭刻下我们的姓名!


1818


致克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
你就在我的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我为绝望的悲痛所折磨,
我因纷乱得忙碌而不安,
一个温柔的声音总响在耳边,
妩媚的身影总在我梦中盘旋。


岁月流逝。一阵阵迷离的冲动
像风暴把往日的幻想吹散,
我忘却了你那温柔的声音,
也忘却了你天仙般的容颜。


在荒凉的乡间,在囚禁的黑暗中,
我的时光在静静地延伸,
没有崇敬的神明,没有灵感,
没有泪水,没有生命,没有爱情。


我的心终于重又觉醒,
你又在我眼前降临,
如同昙花一现的梦幻,
如同纯真之美的化身


心儿在狂喜中萌动,
一切又为它萌生:
有崇敬的神明,有灵感,
有泪水,有生命、也有爱情。


1825


纪念碑
Exegi monumentum。


我给自己建起了一座非手造的纪念碑,
人民走向那里的小径永远不会荒芜,
它将自己坚定不屈的头颅高高昂起,
高过亚历山大的石柱。


不,我绝不会死去,心活在神圣的竖琴中,
它将比我的骨灰活得更久,永不消亡,
只要在这个月照的世界上还有一个诗人,
我的名声就会传扬。


整个伟大的俄罗斯都会听到我的传闻,
各种各样的语言都会呼唤我的姓名,
无论骄傲的斯拉夫人的子孙,还是芬兰人、
山野的通古斯人、卡尔梅克人。


我将长时期地受到人民的尊敬和爱戴:
因为我用竖琴唤起了人民善良的感情,
因为我歌颂过自由,在我的残酷的时代,
我还曾为死者呼吁同情。


啊,我的缪斯,你要听从上天的吩咐,
既不怕受人欺侮,也不希求什么桂冠,
什么诽谤,什么赞扬,一概视若粪土,
也不必理睬那些笨蛋。


1836


致大海

再见吧,自由的原素!
最后一次了,在我眼前
你的蓝色的浪头翻滚起伏,
你的骄傲的美闪烁壮观。
仿佛友人的忧郁的絮语,
仿佛他别离一刻的招呼,
最后一次了,我听着你的
喧声呼唤,你的沉郁的吐诉。
我全心渴望的国度啊,大海!
多么常常地,在你的岸上
我静静地,迷惘地徘徊,
苦思着我那珍爱的愿望。
啊,我多么爱听你的回声,
那喑哑的声音,那深渊之歌,
我爱听你黄昏时分的幽静,
和你任性的脾气的发作!
渔人的渺小的帆凭着
你的喜怒无常地保护
在两齿之间大胆地滑过,
但你若汹涌起来,无法克服,
成群的渔船就会覆没。
直到现在,我还不能离开
这令我厌烦地凝固的石岸,
我还没有热烈地拥抱你,大海!
也没有让我的诗情的波澜
随着你的山脊跑开!
你在期待,呼唤……我却被缚住,
我的心徒然想要挣脱开,
是更强烈的感情把我迷住,
于是我在岸边留下来……
有什么可顾惜的?而今哪里
能使我奔上坦荡的途径?
在你的荒凉中,只有一件东西
也许还激动我的心灵。
一面峭壁,一座光荣的坟墓……
那里,种种伟大的回忆
已在寒冷的梦里沉没,
啊,是拿破仑熄灭在那里。
他已经在苦恼里长眠。
紧随着他,另一个天才
象风暴之间驰过我们面前,
啊,我们心灵的另一个主宰。
他去了,使自由在悲泣中!
他把自己的桂 冠留给世上。
喧腾吧,为险恶的天时而汹涌,
噢,大海!他曾经为你歌唱。
他是由你的精气塑成的,
海啊,他是你的形象的反映;
他像你似的深沉、有力、阴郁,
他也倔强得和你一样。
世界空虚了……哦,海洋,
现在你还能把我带到哪里?
到处,人们的命运都是一样:
哪里有幸福,必有教育
或暴君看守得非常严密。
再见吧,大海!你壮观的美色
将永远不会被我遗忘;
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
你在黄昏时分的轰响。
心里充满了你,我将要把
你的山岩,你的海湾,
你的光和影,你的浪花的喋喋,
带到森林,带到寂静的荒原。


《欧根·奥涅金》节选
查良铮 译
1954年版

第一章 五十五


我喜爱的是平和的日子
乡间的幽静对我最适合:
我的琴弦在这里才最响亮,
幻想才飞扬,梦才蓬勃。
我愿意尽情享受安闲,
无忧无虑地在湖边游荡,
望着孤寂的湖水,无所事事,
这就是我最高的企望。
每天早晨,我盘算着怎样消遣,
要少读书,多多地睡眠,
浮世的虚名任由他飘忽,
我要的只是舒适和安闲;
过去那些年,可不是如此
我度过了幸福的日子?


第二章 十八


有时候,我们像溃败的兵
逃到理性的旗下,寻求平静,
当热情的火焰已经熄灭,
我们看到已往的任性
和激动的感情,都变为可笑,
再没有理由接着胡闹——
这时候我们往往喜欢聆听
别人经历的爱情的波涛。
…………
…………


第七章 四十八


…………
………?
呵,空虚的世界!你甚至
拿不出一点有趣的愚蠢!


第八章 十


这样的人有福了:假如他
在青年时代热情,活泼,
以后随着年龄逐渐老成,
他也能忍受生活的冷漠;
他不再梦想那怪异的梦,
却随波逐流,成为社交的能手,
他在二十岁是个翩翩少年,
三十岁结了婚,太太很富有,
到五十岁,他的各种债务
都已偿清,而且平静地
把光辉的名誉,金钱,爵禄,
都依次一一拿到手中,
关于他,人们一直这么说:
某某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第八章 十一


然而,我们不禁沉郁地想:
青春来得真是突然:
我们对她不断变心,
她也时时将我们欺骗;
而我们最美好的愿望
和新鲜的梦想,都像秋天
衰败的落叶,就这么快地
一一凋零了,腐蚀,不见。
生活竟成了一长串饮宴
横在面前,谁能够忍受?
你看它就像是一场仪式,
跟在一群规矩人的后头,
而自己和他们之间
没一点相投的兴趣和意见!


巴奇萨拉的喷泉
(1821-1823)
查良铮 译

许多人和我一样,
来看过这个喷泉;
但是有些人死了,
又有些人流散在远方。
——沙地


基列坐在那里,目光幽黯,
他的琥珀烟嘴冒着浓烟;
卑微的臣僚鸦雀无声
环绕着这威严的可汗。
宫廷里弥漫着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
从可汗阴沉的脸膛
看到了忧烦怒恼的征象。
但骄傲的帝王已不耐烦;
摆了摆手,那一群臣僚
便躬着身子,退出金殿。


他独自坐在宏大的殿里,
这才比较自如地呼吸,
他的严峻的前额,也才更
清楚地表现内心的激动,
这有如海湾明镜似的水波
映照着团团狂暴的乌云。


是什么鼓动着那高傲的心?
什么思想在他脑海里盘旋?
是不是又要对俄罗斯战争?
还是要把法令传到波兰?
是心里燃烧着血海的冤仇?
还是在大军里发现了叛谋?
难道他忧惧深山里的好汉?
或是热那亚的诡计多端?


不是的。战场上的光荣
他已经厌烦;那威武的手臂
他已经疲倦。他的思想
已经和战争毫无关系。
难道是另外一种叛乱
由罪恶的曲径向后宫潜入,
难道宫闱里幽闭的嫔妃
有谁把心许给了邪教徒?
不是的。基列怯懦的妻妾
连这么想想都没有胆量;
她们受着严密而冷酷的监督,
像花朵,在悒郁的寂静里开放;
她们在枯索无聊的岁月中
从不知道什么是偷情。
她们的美貌已被安全地
关进了牢狱的阴影,
就好像是阿拉伯的花朵
在玻璃暖房里寄生。
她们一天天将岁月消磨——
呵,悒郁的岁月,无尽无休,
而看着自己的青春和爱情
不知不觉地随着流走。
对于她们,每天都那么单调,
每一刻钟都那么迟缓。
在后宫里,生活异常懒散,
它很少闪过欢笑的颜色。
年轻的嫔妃无精打采,
便想些方法排遣胸怀,
不是更换华丽的衣服,
便是玩些游戏,谈谈闲天,
或者成群结队地款步
在喧响的流泉旁边,
高临那清澈见底的水流,
漫游于茂密的枫树荫间。
凶狠的太监跟在当中,
想要躲开他万万不能;
他的监督的耳朵和目光
时时都盯在她们身上。
就靠着他的不懈的努力
建立起永恒不变的秩序。
可汗的意志是他唯一的法典;
就连可兰经神圣的教言,
也没有如此严格地尊行。
他从不希望别人的垂青,
像一具木偶,他承受着
人们的嘲笑,指责,憎恶,
还有不逊的戏谑的凌辱,
还有轻蔑,恳求,轻轻地叹息,
畏惧的神色,气愤地怨诉。
他很熟谙女人的性格;
无论是你故意或者无意,
狡猾的他都一一洞悉
温柔的眼色,含泪无言的谴责,
早已引不起他的同情,
因为这一切他已不再相信。


在暑天,年青的宫妃披散着
轻柔的鬈发,在泉里沐浴,
她们让那泉水的清波
流泻下姣好诱人的躯体,
而他,这个监守人,寸步不离
看她们笑闹;对着这一群
赤体的美人,毫不动心。
在夜晚,他常常趁着幽暗,
轻踮着脚尖在宫里巡行;
他 那牡 踩着地毡,
推开轻便的门,溜进卧房,
然后走过一张张卧床;
他要查看这些昏睡的嫔妃
做着什么旖旎的美梦,
有什么呓语可以偷听;
凡是喘息,叹息,哪怕最轻的
颤动,他都深切地注意;
只要谁在梦中,唤着外人的
名字,或者对知心的女友
略微吐露了罪孽的思想,
那她就算触着了霉头!
但基列的心里为什么忧烦?
他手中的烟袋早已灰暗;
太监在门旁静候着命令,
动也不动,连出气都不敢。
沉思的可汗从座位起立,
门儿大开,他默默无言地
向不久以前还受宠的
那些嫔妃的禁宫里走去。


她们正坐在光滑的绒毡上
环绕着一座飞溅的喷泉,
一面在一起彼此笑谑,
一面无心地等待可汗。
她们充满了稚气的喜悦
看着鱼儿在澄澈的水中,
在大理石的池底往来游泳。
有人故意把黄金的耳环
掉在水里,和鱼儿作伴。
这时候,清凉芬芳的果汁
已由女奴们依次传递,
而突然,整个的内廷
响起了清脆美妙的歌声。


年轻的郡主玛丽亚
还是刚刚在异邦居留,
在故国,她的花一般的容貌
也没有争妍很久。
她愉悦着父亲的晚年,
他为她感到骄傲和安慰。
凡是她的话无不听从,
女儿的心意是父亲的法典。
老人的心里只有一桩事情:
但愿爱女终身的命运
能像春日一样明朗;
他愿意:即使片刻的悲伤
也别在她心间投下阴影;
他希望她甚至在出嫁以后
也不断想起少女的青春,
想起快乐的日子,那么甜蜜,
像一场春梦飞快地逝去。
呵,她的一切是多么迷人:
安静的性格,活泼而柔和的
举止,倦慵而浅绿的眼睛。
这美好的自然的赋与
她更给添上艺术的装饰:
在家中的宴会上,她常常
弹奏一曲,使座客神往。
多少权贵和富豪,一群群
都曾跑来向玛丽亚求婚,
多少青年为她在暗中神伤。
然而在她平静的心坎
她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只知在家门里,和一群女伴
嬉笑,游玩,度过无忧的光阴。


但是才多久!鞑靼的铁骑
像流水似地涌进了波兰:
转眼间,就是谷仓的火
也不曾这样迅速地蔓延。
原是一片锦绣的山河
给战争摧毁得破碎零落;
太平的欢乐不见了,
树林和村庄一片凄凉,
高大的王府也已空旷,
玛丽亚的闺房寂然无声……
在家祠里,那威武的祖先
还在作着寒冷的梦,
但新的坟墓,悬着冠冕
和纹章,又添在他们旁边……
父亲安息了,女儿已被俘,
刻薄的强人承继了王府,
整个河山到处荒凉,
在重轭之下忍受着屈辱。

原创文章,作者:静水流深,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caigentan.com.cn/zhihuirensheng/521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