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 辽阳洪皓哭徽宗 天津秦桧别挞懒
第五十八回辽阳洪皓哭徽宗天津秦桧别挞懒
诗曰:
才说奸谀透剑寒,岂无忠佞可平观。
报恩不必扳龙髯,误国应惭厕狗冠。
一代谗冤魂影暗,数行血泪史书丹。
宋朝不有秦长脚,安得中原尽可汗!
这一首诗单表君臣大义是一朝治乱的根本,臣子忠义的良心。有了好臣子为朝廷尽忠,天下百姓享那太平之福;有那奸臣拨乱朝廷,杀害忠良,天下自然受这离乱之祸。所以,世上风俗贞滢,众生苦乐,俱要说归到朝廷上大夫上去,才见做书的一片苦心。尊着《太上感应篇》说,那叛其所事,暗侮君亲,这样小人原是有的。也有天生的忠义肝肠,却从血性上自己生来的。不是沽名,也不是报恩,只为完他自己的心事。
龙逢、比干死到快活处,那里想到身后的虚名!张巡、许远守雎阳一城,粮尽而死。颜真卿一人抗住安禄山的大兵不敢南下,唐肃宗说:“朕从不识真卿之面。”可见臣子尽忠不在受恩深浅。即如妇人为夫守节,与丈夫相好的,固是该守节,就平日夫妻不和,难道就该丧了廉耻,另随一个男子去不成?总是臣子一受了国恩,这个六尺之躯就属了朝廷,一切身家、爵禄、名誉俱是顾不得的。只为完了这一生节义,才得快活。
今日单表宋朝一个忠臣,却是和金国的使臣,遭流离的迁客。在那万死一生之地,绝域穷乡,艰难困苦,忍死不降。
真可以愧杀李陵,比美苏武。此人姓洪名皓,自南宋建炎三年出使于金,通问二帝的信息。那时正与粘没喝交兵,被金兵囚禁云中,即今大同府地方,不许他与徽宗见面。到了南宋绍兴四年,金朝天会九年,金主怕二帝在燕京暗通信息,使了几辆牛车,番将押着,送到五国城——沙漠极北之地,去辽阳三千余里。那是穷发野人地方,去狗国不远,家家养狗,同食同寝,不食烟火,不生五谷,都是些番羌,打猎为生,以野羊野牛为食。到了五月才见塞上草青,不到两月又是寒冰大雪。因此都穿土袕在地窖中居住,不知织纺,以皮毛为礼。中国人从不曾到此,微钦二帝到了此处,四顾无亲,对面的都是蓬头赤脚、高鼻鹰爪,不似人形,言语不同,全无礼节,都来看中国的皇帝老儿,团团围住,如何受得。但见:种有九夷,城名五国:野人国,蓬头裸体,遍身俱是长毛;凹哈国,鹰鼻鬈须,满面全如黑铁;狗儿国,人面狗形,上屋趴墙来盗物,鱼皮国,钻江煮海,烧鳞披甲尽腥风;牛蹄突厥,常烧热铁销冰;鞭劫黑番,动则杀人饮血。五种杂居多上窦,四时不辨在冰天。
原来五种夷人在辽阳极北陰寒之地,与狗杂居,除牛羊、骆驼、驴马以外,只有狗多。男女一家与狗同食同卧,不避腥臭。因地气太寒,全用狗皮为衣,因此,狗多于人。微宗父于领着后妃、中官,原有百人,数年死去一半,止落得父于皇妃二十余口,到五国城绝北无人之境,交与一个土官,名唤番不哈儿,只管些野人鞑子。其余国各有一个头目,没甚礼法,不过是一刀杀了完账。常是一群非人非兽走来,与徽宗、皇后一搭坐着,把粪都抛在面前的,也有送牛肉马肉的。微钦父子不见中国一人,时或对月南望,仰天而叹,有诗日:目断中原雁影稀,玉熙官里梦依依。
边庭五月生芳草,冰雪连天无路归。
钦宗又有诗日:
青衣万里一家同,五国投荒似转蓬。
误信奸臣倾社稷,当时犹自说边功。
当徽钦靖康被掳时节,还有些随身御用故衣,几个宫女服事,后来到了燕京,被监押的番官部搜去了,宫女都抢夺尽了,只有皇后妃子三四人,时常被番兵未凌辱,丑不可言。
到了十三年后,中国人物一件不存,先是问中国的旧将官们讨两件布衣,后来布衣破了,谁肯周济他?问这番兵们穿破的皮袄儿,也就缝补穿着。到五国城,连旧皮袄也是没的,父子妃后都穿起狗皮袄儿,狗皮帽于,也就随这些野人们吃肉吞生。可怜受罪,再不肯死。那地名葫芦河,不到七八月冻得冰尺厚,那有水吃,都是烧一块铁,去取一块冰来,在火上化水,才得口热气儿,岂不是现前的寒冰地狱。不消数年,到了金主天会十三年三月,徽宗先亡,享年五十四岁,在北方倒困了十年。隔了数月,钦宗也死了,那妃后也前后相继而亡。五国城有一黑河滩,死人俱抛在里面,二帝的陵寝也就在此了。可怜这是宋家一朝皇帝,自古亡国辱身,未有如此者。
却说这洪皓,自建炎年间被粘罕监在云中上京地方。后来打听二帝在燕京,偶有一个番官在大同和他相与甚厚,托他传了一信,寄去布绵衣四件、麦面二包、桃栗各一斗,秘传中国高宗即位的信。后来事泄,几番要杀他,只把他递解到冷山地方——即今日说宁固塔一样。洪皓离二帝不知几千里,那得通个音信。那些北方鞑子去黑海不远,也是打猎食生,却是用鹿耕地,将我中国掳的男女,买去做生口使用。
怕逃走了,俱用一根皮条穿透拴在胸前琵琶骨上。白日替他喂马打柴,到夜里锁在屋里。买的妇人,却用一根皮条使铁钉穿透脚面,拖着一根木板,加人家养鸡怕飞的一般。因此中国人到了冷山,十人九死,再无还乡的。这洪皓到了冷山,有一个鞑官叫佛奴儿,即中国善人之称,知他是个忠臣,留他在家同住,教他两个儿子读书。这冷山是个外国,那有书本纸条儿?原来烨树甚多,番人多用皮桦弓。洪皓取将那桦皮来做纸。黑海边有一样石头,如滑石一般,却是黑的,取将来作墨。用芦管栽上些鹿羊毛为笔。把平生记得四书五经写了一部桦皮书,甚有太古结绳之意。却将这小番童们要识汉字的,招来上学。又不要他的束修,只以野物为礼,或是打猎得野羊山兔烧熟了送来,终日享用不荆先是一两家学生,后来说师父是孔圣人的徒弟,来了五七十个门生,一面识字读书,一面耕田打猎。冷山地方千百家鞑子,供养着一个洪皓,好似得了圣人一般,好不快活。有一日,做了一套北曲,说他教习辽东之趣:【北粉蝶儿】青海黄云,看狼烟直腾秋隼,听边声牧马消魂,也是俺铁石肠忠义胆,一腔幽愤。今日向穹庐帐说义谈仁,还强如李大白吓蛮书信。
【北石榴花】你好把《中庸》《大学》细评论,日新又日新,戒巧言令色鲜为仁。更言忠行笃,素位同人,功成一赘吾犹进。泛爱众不失其亲,致君行已尊尧舜。
这才是王道本人轮。
【北斗鹤鸦】南北分都,扶危济困,江海宾王,河图效顺。东夏西夷舜共文,统车书,六合同春。说甚么元凯勋名,干城豪浚【北上小楼】天惠生民,应运为君,外不过爱物推恩,布黔黎功满乾坤。舜日尧年,禹俭汤仁,太古里尊贤明训,不嗜杀为邦之本。息干戈,洽臣邻,动天心,悦鬼神,雨顺风均。瑞凤祥麟,八荒来觐。全不用观兵开衅,跃马河津,噩噩浑浑。这的是羲皇泰运。
【北四换头】论强兵利刃,说甚么耀武扬威楚共秦。怕的是天心移闰,王灵威损,竭脂育四海崩沦,致中原鸟惊兽奔。才信道儒功稳。
【尾声】圣贤书,南北本无分,向辽阳开辟了荆榛,打辣酥吃不尽烧羊嫩,若比着皂帽投辽还快活得紧。
到了天会十五年,徽钦死了二载,方才知二帝遐升。拘禁在冷山,君臣不得一见,洪皓一恸几绝。换了一身孝衣,披发哀号,望北而祭。自制祭文,说二帝播迁绝域,自己出使无功,以致微钦魂游沙漠。内有一联道:“恨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扳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当初二帝初到金国朝见,金主说,等老乌头白,马头上生出角来才放你还国,明明是再不放还的活。龙髯是轩辕皇帝的故事,炼药黄山,丹成了,骑龙升天,臣子哀号不舍,有扳着龙的须髯随上天去的,这是洪皓说不得从死的意思。冰天、雪窖,说那北方冷山之苦,因此二句至今传诵。后来南宋与金主讲和罢兵,情愿纳市称臣,才使洪皓还国。共在辽东一十三年,须发皓然,比苏子卿节毛尽落只少了六年,岂不是一条硬汉,完了自己的气节!那时公卿大臣,受朝廷的恩荣爵禄,每日列鼎而食,享那妻妾之奉,不知多少,那显这一个洪皓,做出千古的名节来。就是高宗心上,也看洪皓如九牛一毛,不甚轻重,那知他有十三年不夺之节,教授辽东,还以圣教行于蛮夷。可见他出处有道,患难不移的作用。赞日:草木风霜运入冬,岁寒犹自有孤松。
微阳硕果存多少,留得纲常砒柱功。
如今单表一个贼臣,分明是敌国的奸细,却认作腹心;分明是害命的毒鸩,却求他救命。杀忠臣以奉敌国,为千古可恨第一件事。此人姓秦名桧,在徽宗朝为御史,也是一个名士。靖康年随二帝北狩,在金营中闻立张邦昌为帝,也曾正言力止。当初岂不是一个知忠义、重轮理好人!到了燕京,见金朝兵马富强,看得宋室微弱,做不出大事来。因此,反宋为金,投在金宗室挞懒部下,渐渐把二帝疏远了,通不朝见,却日日在金营替他做了记室。粘罕侵掠江淮,曾移一道檄文,说高宗君臣之罪,就是秦桧代笔。一去燕京十有余年,同妻王氏极是个有谋略的,机巧乖变,都是王氏教他。那秦桧虽有机权,还要顾惜虚名,不似王氏狠毒,件件事极有辣手。因此秦桧畏敬他和父母一般,凡事禀命而行,不敢违拗。
绍兴三年,王氏与秦桧商议:“久在北方终不得富贵,不如和金朝立下盟誓,送我们到江南去,和他合成一路。料南朝的人物本领,没有十分舍身为国的。南宋皇帝已被金朝杀过几番,破了胆的,不过是几个武将,挫争着立功。我们一拳主定了,把宋家的江山做金朝的蛰礼,落得我们做人情,可不胜似在北方,显不出咱的手段来。”秦桧大喜,夫妻二人打算已定,将此情秘秘说与挞懒。那时金主吴乞买因粘没喝专权,日日用兵,又被宋宗泽、岳飞、韩世忠、吴磷杀败几阵,料江南一时不能尽平,也要个人在宋朝做个细作,里应外合,好乘机取事。况且秦桧留在北方,不过是掳得一个文官,没用他处;又见此人十分好狡,凡事都不向他本朝,固此叫他夫妻回去,做宋朝一块心腹的玻晓得中国人极肯自己害自己的,就叫秦桧同挞懒、燃室平日相交的番将们宰了一匹白马,取血先祭天,各人献血对天盟了誓,又钻刀起咒。
原来金国钻刀盟誓是极重的,死也不敢变心的。辞了金主,把夫妻两人送在天津粮船上,直到了淮北。接着兀尤太子把心腹事说了,大家暗暗约了照验,兀术用一只渔船送他偷过江来。先见了韩世忠都统,说是:“金人监在他营里,被我哄醉,把番兵杀了,固此夫妇连夜私逃回来。”人人信真,反道他不忘本国,送上临安,自去面君去了。
那时高宗定都临安,久不闻二帝音信,听知秦桧逃回,料知北方信息,即忙召对便殿,细细问了金朝用兵的主意。
秦桧久知高宗无意恢复,只图苟安,便说:“金人也无志江南,如今肯两国讲和,以淮为界,把掳的南人送回南来,北人送回北去,两国交好。不过费了岁市几十万,省了多少兵饷,又不开边衅,各享太平,此乃当今第一妙用。如要进兵恢复,虽然得胜,反惹起金人大兵来。兵连祸结,我朝只江南一块土,如何敌得他住?终久不是长治之策。”一席话说得高宗心肯意肯,只恨相见之晚,次日设朝,即宣张浚、赵鼎一班大臣说:“朕昨日见秦桧回朝,议论了一番南北和好,情愿纳些岁市,以安百姓。真是一个佳士、一个忠臣。寡人一夜思之喜而不寐。”即时授秦桧为翰林学士,在中书堂,与丞相张浚、赵鼎办内阁政事。这秦桧初到江南,恐孤立无党,凡事情命于张浚,自称晚生后进,一切不敢自主,虚情厚貌,就是王莽谦恭一样。满朝士大夫都说他是个好人,一片热心冒死还朝,深知北方的机密,件件都推重他。只有赵鼎看破,和张浚说:“公看秦桧何如人品?”浚日:“亦佳士也。”鼎笑而不言,说道:“此人一来,日后破败宋朝天下,一切忠良多死其手。我辈为其所愚,终被其害。且如他所说杀了监守逃回,当初随二帝北行从官,尚有许多,如何只他一人回来?
果然狼狈而逃,那有夫妇二人这等完全的,明明是金人纵他回来,做一个奸细,内有秘谋,暗暗私通,破我江南战守之局,以机密泄漏于金。且看他的言语,俱是讲和纳款,与那金人来索纳进奉的书一样无差,岂不是一路来的话!”张浚还不甚信,以赵鼎所言太过。后来秦桧见高宗信任之深,渐渐专权巧苟,把张浚、赵鼎一班正人出之于外。绍兴八年三月,以秦桧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与金人讲和,退河南地,许尽撤江上守御将士。那时韩世忠在京口,从杀败兀术,兵威大振;岳飞在鄂州,屡败金人。各上了一本,说金人不可信,和议不能久,相臣谋国之计不为万全,恐贻后世之讥,以此与桧成仇。后来因张浚、赵鼎不肯力主和议,却与高宗悄悄秘议说:“讲和的事要朝廷自立定主意。这些大臣们是希图个好名色,借用专权的。这些武官们是爱两下交兵,固位专威,各人取功名的。到了财尽兵疲,他们各为身家,却顾不得朝廷。前日兀术下江南,直赶过临安。幸得圣驾走下海去,金人不知虚实,忙忙渡江回去了。如使久困杭州,一时勤王的可在那里?只有镇江侥幸一战,后来兀术暗渡了建康,火烧韩世忠海船,一败几不得兔。这就是用兵的样子。况金朝兵马强盛,是皇上亲经过几次。当初有中原全势还敌不过他,今日一隅之地,如何支持得来?臣在金朝十年,深知他用兵的利害。这些文臣武将一味莽撞。今日说恢复,明日说报仇,全不自揣国家力量,惹下大兵南渡,那一个是万里长城?如今皇上只要定了主意,不要和众人商议图这个恢复的好名,却担着自己的利害。请皇上寻思,三日再与臣谋。”高宗到了三日,秦桧又如此细说一遍,高宗道:“寡人主意已定,再不消和众人商议了。”秦桧又说:“皇上果定了主意,再思三日,臣还有秘话要奏。”高宗又住了三日道:“和议已定,再无他说了。”秦桧见高宗是个庸主,原无大志,意在苟安,国于偏殿无人处面奏,又做一个半吞半吐的模样,要起高宗之疑。果然高宗心疑,问秦桧:“卿前日要朕思过三日,别有秘奏。今日我君臣同心,主定和议,有何秘事,不妨直奏,定不加罪。”那秦桧跪奏,故作沉吟,被高宗扯起,在一个小阁子里,把太监俱挥出回避。秦桧才方密言道:“张浚、赵鼎和岳飞等,久有秘谋,要用兵杀败金人,求还二帝。这个消息,臣在北边知此已久。金人见议和不成,必然送回渊圣靖康皇帝回朝。那时节,文武百官只以扶助旧主登极,把皇上仍还藩王的位,天下没有两个朝廷的理。休说把前功尽弃,大臣争权,连这江南一片地轻轻的让与别人,皇上此身却放在何处?如今不把这恢复的大臣武将重处几人,和议终不能成,金人终不肯信。”只这几句言语,说得高宗胆战魂飞,把这和议的事如钉入木,牢不可破。这是秦桧大奸似忠,高宗迷而不悟处。因此到了次日,张浚先罢了平章事,安置在永州。明日,赵鼎罢政,除授泉州知府,又贬潮州。又数日,将岳飞、韩世忠召回入朝,尽罢了枢府的兵权,加升开府仪同三司,明是加升,实夺兵柄。诏张浚、刘奇、杨沂中班师。遣王轮入金求和,许以岁市称臣,年年纳贡。自此以后,秦桧内外专权,高宗任为心腹,百官拱手。
一切言官台谏,秦桧布了一班新人,平日讲恢复的一个不用。
任这些诸生百姓说些不平的话,俱以谤毁朝政流窜,故人人籍口。那金人探知秦桧立了和议,把恢复的局面破了,果然许退河南陕西地界,使宋朝遣官去管理,以应秦桧的谋。兀尤太子故意领了大兵渡河北去,高宗信为和议可久,便是万全之策。有个枢密编修胡铨,字澹庵,上了一本,专劾秦桧和议之奸,远窜了广州,从此人不敢言。
隔了一年,金人知宋朝无备,撤回岳元帅、韩世忠、刘奇一班守御兵马,又因金主死后挞懒谋反,新立了郎主箪为君。
粘没喝又亡了。兀术怕宋人乘机叛盟,久占河南,日后攻取不便,即大起人马,使撒离喝两路攻取河南、陕西旧地。那宋朝兵马久已撤回,全凭着和议,忽见金人来攻,那个是敢守敢战的,弃了城池到处迎降,又尽为金人占去了。此时秦桧见金人背盟,也慌了,怕高宗责他误国,内外旧臣蜂起参劾。又怕再用张浚回朝,讲起恢复,破了和局,日后再没有个把柄。使人探高宗的口气,说纵然失了国,也不用张浚一等人,秦桧才知高宗和议已定,牢不可破。有诗叹高宗之圈:敌国仇深不戴天,却从奸计愿称藩。
败名犹信和戎好,愉向江南号苟安。
当日刘奇、岳飞奉旨去安抚河南、陕西退回地界,久知金人败盟,不曾废弛了兵政。忽然兀术攻取江南,撒离喝攻掠陕西,被刘奇顺昌大杀一阵。兀术自己索靴上马,围住顺昌七日七夜,被刘奇设计昼夜杀败,不能取胜,逃回汴梁。
岳元帅遣牛皋、张宪把撒离喝战败,来接应刘奇,合兵大战,连胜了十三阵,破了他拐子马,直赶到朱仙镇,去汴京四十五里。岳元帅命军修复宋太祖大宗历代陵寝,指日过河,唬得金人全不敢出头,把汴京得的宋朝宝器连夜使橐驼车辆往北如流水的运去了。金兀术又虑金主新立,朝廷大将争权,不便久留在外。到了次日,见岳元帅兵到朱仙镇,百姓们在山寨的上千上万,俱来送羊酒迎兵,兀术次日安排往北拔营而去。不料有一书生扣马而谏说:“太子不可固一战失利,轻弃前功,如今秦丞相力主和议,久命大将班师。今日岳元帅立功,秦相决不喜他。只暗暗使人通知秦相,诏他班师,此不战而坐享太平之福。如此计不行,那时太子北归未晚。”兀术闻言大喜,一面使精兵把住河口,使岳兵不得过河,一面使奸细往秦相国处求解,把私书封入蜡丸,自有汴京往江南的熟人,星夜飞行去请诏颁师,不题。
战败金酋百万兵,中原指日望清平。
何来狂士翻留敌,自古书生败国成。
看官听说,兀术太子因何与秦桧交密到此好处?原来这秦桧夫人王氏,少年颇有姿色,机巧怜俐,滢邪非常。当初掳在金营,先做了兀术的夫人,过了年余,哄得兀术欢喜,叫将秦桧来做个记室,又把玉氏讨与秦桧。王氏时常往营里去,弄得个兀术昏迷了,两人非常的情厚。那秦桧又故意将王氏去奉承兀术,以固其好。因此,兀尤与秦桧夫妻,三人是一个枕头上朋友,如何不相厚。当日不写书与秦桧,却使一心腹人叫王伯当,极是能言,带了五百颗明珠,写了一封情书与王夫人。上写如不急救我,将你夫妇北方设计通谋的事一一说出。除非杀了岳飞,和议方成,如不杀岳飞,万无和理。
不消数日到了秦府,先通知王夫人。看了书,收了明珠,和秦桧商议:“今兀术被岳飞困住,如不颁师,金朝将你我通谋的盟誓要送还南朝。那时私谋泄漏,身命不保。不如把岳飞诏回。我知金牌为御前的军令,一牌不到以违旨论,今连发十二金牌,再用朝廷手书御诏一道,自然颁师。那时将岳家父子尽削兵权,使他随朝听政。另寻一个题目,杀之何难。”商议已定,奏知高宗说,金人因我朝用兵才致败盟。今日已胜,正好取和。如再穷追,开了边衅,日后不便讲好。高宗准奏。
即草手诏一道,连发金牌十二面,限即日颁师,如违者以欺君大逆论罪。差官到了岳营,宣诏已毕,军士大愤,却要矫诏取了汴京才回。岳元帅明知朝里有了奸细,如何做得大事,只得收兵拔营。河北父老十万有余,哭声振天,说:“元帅在此,我等终日送牛酒,金人俱已知道,元帅去后,百姓俱是一个不留的。分明是大兵来不是救我,反是受害了。”岳元帅也大哭:“没奈何,限你五日合家随我南行!”等了五日,差人去辞兀术说:“不为君命,直杀到黄龙府,决不甘休。”
兀术也使人来下书请罪。从此和好不题。
岳元帅回了临安,罢为万寿观使奉朝请文官职衔,解了枢密司的印,把兵归御营。却寻出一件事来,使部将王贵告张宪谋反,牵连岳飞父子。知万俟楔与飞有仇,告飞逗留,以“莫须有”三字杀岳飞父子并部将张宪、牛皋,籍飞家产,妻子徙之岭南。后人叹日:曾挽天戈北斗回,朱仙战胜大旗开。
军声己振黄龙府,敌忾先摧玄茧台。
父老中原十日哭,廷尉三字万年哀。
松枝傍墓犹南向,似恨神好怨未灰。
绍兴十二年十二月岳飞下狱,半年尚未定罪。时大臣多上疏保他无罪。一比王氏在东窗下问秦桧:“因何岳家至今不决?”桧言公论不服,难于定罪。王氏说:“擒虎易,放虎难。”次日桧将片纸付狱吏,即报飞死。时年三十九岁。临安士民无不流涕,葬于西湖。后来高宗因和议成了,金人送还二帝灵枢,加封秦桧为魏国公。来年洪皓、朱弃因和议还国,洪皓久知秦桧与金人通谋,因向人说挞懒、燃室二番将交好秦相国的事。桧知大恨,贬皓江州太平观提举,又徒袁州,使人杀于路。桧居相位十九年,有小卒施全,恨桧杀忠良以附金人,刺之不中,死于车旁。因此,桧出入甲士夹护,满京城有私言的,即时立斩。二子秦熔、秦坝,俱参知政事。
到了绍兴十六年,秦桧有病,见岳元帅领牛皋等至卧内,用铁斧劈脑,各寺仟悔不痊。到了三日,浑身俱是箭眼而死。
王氏梦至陰司,桧与万俟高铁枷受剐,日:“东窗事发矣!”与二子俱死在一月之内。才知岳元帅有灵,在陰司把奸臣现报,如今做了速报司的阎王,以见忠臣正气,自为正神。到了孝宗登极,封岳元帅为鄂国公,加武穆二字溢法,削去秦桧官号。
一日,暴风雷雨将桧坟掘平,雷击尸碎,才见奸臣之报。至今在阿鼻受罪。或化为畜类,常遭雷击的朱字,相传秦桧化身。
可见这忠佞二字,再不能逃报应的数。宋人当时题诗秦桧之门日:格天阁在人何在,惬月堂深恨亦深。
曾共銮舆衔白壁,空于郧坞贮黄金。
和戎计遂兴罗织,误国谋成有照临。
堪恨神好终正寝,故教诛击到如今。
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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